王某某职务侵占案 —— 一人公司法定代表人构成职务侵占罪的认定规则

一、案例信息

2023-05-1-226-007 / 刑事 / 职务侵占罪 / 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 / 2019.03.25 / （2019）鲁刑终 46 号 / 二审（生效）

二、关键词

刑事；职务侵占罪；一人公司；法定代表人；财产混同；犯罪数额扣除；挂名股东

三、裁判要旨

一人公司法定代表人可构成职务侵占罪，但需严格区分阶段：
- 公司属于实质一人公司（仅有一名实际股东，其他为挂名股东）且股东个人财产与公司财产混同的阶段，法定代表人处置公司财产的行为，因主观上难以认定非法占有故意、客观上未侵犯其他股东权益，该阶段对应的财产数额不应计入职务侵占犯罪数额。
- 公司引入真实股东、财产独立性得以明确后，法定代表人利用职务便利侵占公司财产的，因侵犯了其他股东的合法权益，该部分数额应认定为职务侵占犯罪数额。
核心判断标准：
- 主观层面：是否具有侵犯其他股东权益的非法占有故意；
- 客观层面：公司财产与股东个人财产是否实质分离，侵占行为是否损害公司或其他股东的财产利益。
挂名股东的出资未实际履行，不享有真实股东权利，法定代表人在挂名股东存续期间处置公司财产，未侵犯真实的股东权益，不具备职务侵占罪的法益侵害性。

四、案例详情

（一）基本案情

公司股权演变过程
- 2005 年 9 月，烟台某某置业有限公司成立，注册资本 1000 万元，工商登记股东为王某某（出资 850 万元）、王某甲（出资 150 万元），但王某甲未真实出资，仅为挂名股东，公司实为王某某一人控制的一人公司，王某某任法定代表人并负责实际运营。
- 2006 年 4 月，王某某、王某甲与孙某某签订股权转让协议，约定王某某转让 340 万元股权、王某甲转让 150 万元股权给孙某某，工商登记变更为 “王某某 510 万元、孙某某 490 万元”，但孙某某直至 2008 年 11 月才实缴出资并完成正式工商变更。
- 2013 年 8 月，王某某将其股份转让给女儿王某乙。
侵占行为与一审认定
- 王某某利用法定代表人职务便利，采取抵押公司别墅借款、截留客户购楼款等方式，涉及金额共计 3652.144697 万元。
- 一审法院认定王某某犯职务侵占罪，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，并处没收个人财产三百万元，责令退还公司全部涉案款项。
二审改判关键事实
- 二审法院查明，2008 年 11 月孙某某实缴出资前，公司仍为实质一人公司，存在个人财产与公司财产混同情形；王某某在此期间截留的购楼款 160.94697 万元，未侵犯真实股东权益。
- 最终认定王某某职务侵占犯罪数额为 1360.2 万元，改判有期徒刑八年，维持没收个人财产的判项，责令退还对应款项。

（二）裁判理由

法院二审生效裁判围绕公司性质界定、财产混同的法律效果、犯罪数额的扣除规则展开，核心逻辑如下：

2008 年 11 月前公司的实质属性为一人公司
- 王某甲系挂名股东，未实际出资，不享有股东权利；孙某某虽签订股权转让协议，但 2008 年 11 月前未实缴出资，不具备真实股东地位。此阶段公司的实际控制权、收益权均归王某某一人所有，属于实质一人公司。
- 因公司财产与王某某个人财产存在混同，王某某处置公司财产的行为，本质上是处分自己的财产，主观上缺乏 “侵犯他人权益” 的非法占有故意，客观上未损害任何真实股东的利益。
犯罪数额的扣除与认定
- 2008 年 11 月孙某某实缴出资并完成工商变更后，公司引入真实股东，财产独立性得以确立。王某某此后利用职务便利截留的购楼款、抵押别墅借款等行为，侵犯了孙某某的股东权益及公司财产权，对应的数额应计入犯罪金额。
- 2008 年 11 月前截留的 160.94697 万元，因不具备法益侵害性，从一审认定的犯罪数额中扣除；同时结合其他事实调整后，最终确定犯罪数额为 1360.2 万元。
一人公司法定代表人构成职务侵占罪的前提
- 职务侵占罪的客体是公司、企业或其他单位的财产所有权，以及其他股东的合法权益。一人公司的法定代表人，只有在公司引入其他真实股东、财产与个人财产分离后，侵占公司财产才会损害他人权益，进而构成职务侵占罪。
- 若公司始终为实质一人公司且财产混同，法定代表人处置公司财产的行为，因无 “他人权益” 可供侵犯，一般不构成职务侵占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