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某琼等虚假诉讼案——以转移财产为目的的虚假诉讼罪认定与量刑规则

一、案例信息

二、关键词

三、裁判要旨

1. 转移财产型虚假诉讼的行为定性：行为人与他人恶意串通，通过捏造债权债务关系、伪造资金流水、办理财产抵押等一系列行为提起虚假民事诉讼，核心目的在于转移财产以逃避履行债务的，属于《刑法》第三百零七条之一规定的虚假诉讼行为，兼具妨害司法秩序与侵害他人合法权益的双重危害性。
2. “情节严重”的认定标准：虚假诉讼行为导致债权人巨额债权（本案约580万元）无法实现，直接造成他人财产重大损失，同时通过抵押、出售房产等方式完成财产转移，干扰司法裁判与执行程序的程度较深，应认定为“情节严重”，适用“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，并处罚金”的法定刑幅度。
3. 共同犯罪的责任区分规则：坚持宽严相济刑事政策，以“犯意提起、行为实施、收益归属”为核心区分主从犯——犯意提起者、主要策划实施者、犯罪收益获得者为主犯，依法严惩；在他人安排下配合实施诉讼行为的为从犯，依法从轻、减轻处罚。
4. 缓刑适用的综合考量：缓刑适用需结合犯罪事实、性质、情节及社会危害程度，从犯虽参与犯罪，但主观恶性较小，且存在坦白、认罪认罚、赃款追回、被害人谅解等从宽情节的，可依法宣告缓刑；主犯因情节严重、作用突出，一般不适用缓刑。

四、案例详情

（一）基本案情

1. 犯罪背景与动机： 被告人周某琼与邓某泉系夫妻，因拖欠高额债务导致经济状况恶化，为逃避后续可能的债务履行，策划通过虚假诉讼转移名下财产；
2. 关联债权纠纷：2018年，债权人余某勤起诉周某琼、邓某泉，法院判决二人偿还借款及利息共计约580万元，该判决成为二人加速实施虚假诉讼的直接诱因。
3. 虚假诉讼的策划与实施（分阶段）： 第一阶段：伪造债权债务基础（2015年3月） 签订虚假协议：二人与邓某泉亲属周某成（被告人）签订虚假借款协议，捏造“向周某成借款220万元”的事实；
4. 制造资金流水：周某琼筹集220万元，通过亲属账户转入周某成账户，再由周某成账户转回自己账户，伪造“周某成已实际交付借款”的资金记录；
5. 设置财产抵押：二人将名下两套房产抵押给周某成，完成财产“担保”的形式要件。
6. 第二阶段：提起虚假民事诉讼（2019年1月） 唆使起诉：在余某勤债权判决生效后，周某琼、邓某泉唆使周某成持虚假借款协议、资金流水等材料提起民事诉讼，要求二人偿还“欠款”；
7. 全程操控：二人出资为周某成聘请律师，主导诉讼过程，法院基于捏造的事实出具民事调解书及多份执行法律文书。
8. 第三阶段：完成财产转移（诉讼后） 以房抵债：二人将抵押给周某成的两套房产抵偿“债务”；
9. 出售变现：三人共同将房产以358万元价格出售给他人，所得款项脱离执行控制，导致余某勤等债权人的580万元债权无法实现。
10. 量刑相关情节： 坦白与认罪认罚：三被告人归案后均如实供述犯罪事实，自愿认罪认罚；
11. 退赃与谅解：案发后赃款得以追回，债权人余某勤出具谅解书，对三被告人的行为予以谅解。
12. 裁判结果： 四川天府新区成都片区人民法院于2021年8月27日作出（2021）川0192刑初226号一审刑事判决：周某琼犯虚假诉讼罪，判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，并处罚金四万元；邓某泉犯虚假诉讼罪，判有期徒刑三年，并处罚金四万元；周某成犯虚假诉讼罪，判有期徒刑二年，缓刑四年，并处罚金三万元；
13. 裁判效力：一审宣判后无抗诉、上诉，判决已发生法律效力。

（二）诉讼核心争议

五、裁判理由

1. 虚假诉讼罪的构成要件符合性认定： 主观故意：三被告人明知不存在真实220万元债权债务关系，仍以转移财产、逃避债务为目的恶意串通，具有共同虚假诉讼的直接故意；
2. 客观行为：实施了“捏造债权债务关系、伪造资金流水与协议、提起民事诉讼、骗取司法文书、转移变卖财产”等一系列完整行为，完全符合“以捏造的事实提起民事诉讼”的行为要件；
3. 危害后果：一方面通过虚假诉讼骗取法院调解书，干扰司法审判秩序；另一方面通过财产转移导致债权人580万元债权无法实现，严重侵害他人合法权益，符合虚假诉讼罪的法益侵害要求。
4. “情节严重”的认定依据： 财产损失程度：虚假诉讼行为直接导致债权人约580万元巨额债权无法实现，属于“严重侵害他人合法权益”；
5. 行为危害程度：通过抵押、以房抵债、出售房产等多重行为完成财产转移，手段隐蔽且链条完整，不仅干扰审判程序，还导致后续执行程序陷入困境，对司法权威的损害程度较深；
6. 法定刑适用：基于上述情节，三被告人的行为已超出“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者管制”的基础幅度，应适用“情节严重”对应的第二档法定刑。
7. 共同犯罪的主从犯区分： 主犯认定（周某琼、邓某泉）：二人系犯意提起者，主导虚假债权的伪造、诉讼的策划与操控，且是财产转移的直接受益人（逃避自身债务），在共同犯罪中起主要作用，系主犯，依法应承担更重刑罚；
8. 从犯认定（周某成）：其系在周某琼、邓某泉的安排与唆使下参与犯罪，仅配合实施签订协议、提起诉讼等辅助行为，未主导犯罪进程，也非主要收益者，主观恶性与行为危害性小于主犯，系从犯，依法予以从轻、减轻处罚。
9. 量刑情节的综合适用： 法定从宽情节：三被告人均如实供述犯罪事实（坦白），且自愿认罪认罚，符合《刑法》第六十七条第三款及《刑事诉讼法》第十五条的规定，依法从轻、减轻处罚；
10. 酌定从宽情节：案发后赃款得以追回，有效挽回债权人损失，且余某勤出具谅解书，降低了犯罪的社会危害后果，对三被告人酌情从轻处罚；
11. 缓刑的差异化适用：周某成作为从犯，主观恶性较小，结合其从宽情节，符合《刑法》第七十二条“犯罪情节较轻、有悔罪表现、无再犯罪危险”的条件，故宣告缓刑；周某琼、邓某泉作为主犯，犯罪情节严重，不符合缓刑适用条件，依法判处实刑；
12. 罚金刑裁量：根据各被告人在犯罪中的作用、收益关联度（周某琼、邓某泉系直接获益方），对主犯判处同等高额罚金，对从犯判处较低罚金，体现罪责刑相适应原则。

六、关联索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