柯某某等虚假诉讼案——虚假诉讼罪“情节严重”的认定标准

一、案例信息

案号：2023-05-1-293-001

案由：刑事/虚假诉讼罪

审理法院：湖北省黄石市中级人民法院（二审）、湖北省大冶市人民法院（一审）

裁判日期：2022年10月27日（二审）、2022年8月11日（一审）

二审案号：（2022）鄂02刑终147号

一审案号：（2022）鄂0281刑初412号

二、关键词

刑事；虚假诉讼罪；虚构债务；转移财产；严重干扰司法活动；情节严重；共同犯罪

三、裁判要旨

“情节严重”的核心认定标准：被告人通过虚构债务、伪造证据提起虚假诉讼转移财产，不仅致使法院作出错误裁判文书，更直接引发债权人亲属自缢身亡的严重后果，该行为既严重干扰正常司法活动、损害司法公信力，又造成恶劣社会影响，属于虚假诉讼罪中“情节严重”的典型情形。
司法公信力受损的认定维度：虚假诉讼行为导致司法机关基于捏造事实作出错误调解与分配方案，使合法债权人的小额债权长期无法实现，最终引发极端事件，严重动摇公众对司法公正的信任，符合“严重损害司法权威和尊严”的认定要求。
共同犯罪的责任梯度划分：在虚假诉讼共同犯罪中，需根据“犯意发起、行为主导、利益归属”区分主从犯——犯意提起者、核心操控者为主犯，依法从重处罚；被动参与、作用较小的为从犯，结合自首、退赔、认罪认罚等情节可从轻处罚并适用缓刑。
民刑交叉中的后果关联性认定：虚假诉讼行为与被害人极端事件之间存在直接因果关系，即使该后果超出被告人直接故意范畴，但其作为虚假诉讼引发的连锁危害，仍应作为“情节严重”的重要考量因素，体现罪责刑相适应原则。

四、案例详情

（一）基本案情

本案围绕“柯某某等人通过虚构债务提起虚假诉讼转移财产，是否构成虚假诉讼罪及是否达到‘情节严重’标准”展开，核心争议为“虚假诉讼与债权人亲属自缢身亡的关联性及刑罚适用”，具体涉案事实如下：

基础债权与资金背景 2017年4月，某丰公司（被告人柯某某关联企业）因退出烟花爆竹产业获政府补偿款523.04448万元，柯某某曾承诺以该款项偿还债权人彭某某6万元货款；
2017年6月，政府拨付首批补偿款300万元，其中85.1913万元被法院冻结，柯某某将余款214.8087万元转移给其他债权人，未偿还彭某某债务；后续法院又提取某丰公司补偿款194.9070万元，政府预留30万元。
虚假诉讼的策划与实施虚构债务：柯某某为套取剩余补偿款，捏造刘某某、汪某某（均为被告人）向某丰公司供货的事实，以公司名义出具30万元、31万元的虚假货款欠条；
提起诉讼：柯某某将虚假欠条、民事起诉书交予刘某某、汪某某，指使二人向法院起诉，法院经调解作出错误调解书，确认该两笔虚假债权；
转移资金：2020年6月，柯某某以虚假调解书向政府申请支付，取走拨付给刘某某、汪某某的24万元；2020年9-11月，刘某某、汪某某依据法院执行分配方案分别获13.126429万元、13.56397万元，上述款项均被柯某某及其配偶取走。
合法债权的实现困境与极端后果 2020年6月，彭某某起诉要求柯某某偿还6万元货款，同年8月法院判决支持彭某某诉求，但柯某某拒不履行；
2020年10月，彭某某申请执行，法院仅划扣柯某某账户2691.47元；彭某某及其配偶柯某甲多次催讨无果，2022年4月19日，柯某甲在柯某某家中自缢身亡。
刑事裁判结果一审判决：大冶市法院以虚假诉讼罪判处柯某某有期徒刑五年，并处罚金二万元；刘某某、汪某某各判有期徒刑二年，缓刑三年，并处罚金一万元，二人退赔款用于债权分配；
二审裁定：柯某某上诉后，黄石市中院驳回上诉，维持原判，判决已生效。

（二）诉讼核心争议

1. 柯某某等人虚构债务提起虚假诉讼的行为，是否因引发柯某甲自缢身亡而构成虚假诉讼罪“情节严重”？

2. 刘某某、汪某某在共同犯罪中的地位如何认定，其自首、退赔等情节能否成为适用缓刑的依据？

3. 虚假诉讼行为与被害人极端后果之间的因果关系，是否影响刑事责任的认定与量刑？

五、裁判理由

一、二审法院围绕“行为定性”“情节严重认定”“共同犯罪责任”“量刑情节适用”展开论证，核心裁判理由如下：

虚假诉讼罪的构成要件符合性认定主观故意：柯某某为转移补偿款、逃避债务，与刘某某、汪某某恶意串通，明知不存在真实债权仍伪造证据、提起诉讼，具有明确的虚假诉讼直接故意；
客观行为：实施了“虚构供货事实、伪造欠条、提起民事诉讼、骗取调解书、申请执行分配”的完整行为，符合《刑法》第三百零七条之一“以捏造的事实提起民事诉讼”的要件，其中法院调解与执行分配均属于民事诉讼范畴；
法益侵害：行为导致法院作出错误法律文书，干扰审判与执行程序，同时侵占补偿款致使合法债权人债权无法实现，既妨害司法秩序，又侵害他人合法权益。
“情节严重”的关键认定依据司法秩序干扰程度：虚假诉讼引发错误调解、执行分配等多重司法行为，司法机关需通过再审、检察监督等程序纠正错误，严重浪费司法资源，损害司法权威；
社会危害后果：柯某某等人的行为直接导致彭某某6万元债权长期无法实现，是引发柯某甲自缢身亡的直接诱因，该极端事件造成恶劣社会影响，严重动摇公众对司法公正的信任，符合“严重损害司法公信力”的标准；
因果关系认定：虚假诉讼行为与极端后果之间存在“行为-阻碍债权实现-催讨无果-极端事件”的直接因果链条，即使被告人未直接追求该后果，仍需对其行为引发的连锁危害承担责任，故认定为“情节严重”。
共同犯罪的责任区分与量刑平衡主犯责任（柯某某）：其作为犯意发起者、证据伪造者和资金实际控制人，主导整个虚假诉讼过程，是利益最大获得者，主观恶性与社会危害性最大，故在“三年以上七年以下”刑幅内判处五年有期徒刑，体现从重处罚；
从犯责任（刘某某、汪某某）：二人受柯某某指使参与犯罪，仅实施起诉、收款等辅助行为，未主导犯罪进程，系从犯；结合其自动投案构成自首、自愿认罪认罚且主动退赔全部赃款等情节，符合从轻、减轻处罚条件，故适用缓刑，实现惩戒与宽宥的平衡。
量刑情节的综合考量法定从宽情节：柯某某具有坦白情节，依法从轻处罚；刘某某、汪某某的自首、从犯情节，依法减轻处罚；
酌定从宽情节：刘某某、汪某某主动退赔涉案款项，有效挽回债权人损失，酌情从轻处罚，为缓刑适用提供依据；
罚金刑裁量：根据各被告人在犯罪中的作用与获益情况，对主犯判处更高额罚金，从犯罚金相应降低，符合罪责刑相适应原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