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某甲等12人走私贵重金属、骗取出口退税案——涉骗取出口退税的走私行为能否认定为牵连犯择一重罪处罚
案例信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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项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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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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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例编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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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05-1-081-0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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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件类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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刑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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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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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私贵重金屬罪；骗取出口退税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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审理法院（二审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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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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裁判日期（二审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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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10月17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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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审案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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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2022）闽刑终51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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审理程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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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审（维持原判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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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键词
刑事；走私贵重金屬罪；骗取出口退税罪；牵连犯；数罪并罚；认罪认罚
裁判要旨
1. 骗税型走私犯罪的罪名适用需厘清牵连犯适用范围，精准进行罪数评判。2002年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审理骗取出口退税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第九条规定，实施骗取出口退税同时构成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等其他犯罪的，依处罚较重规定定罪处罚。但与骗取出口退税相关联的犯罪行为，并非一律成立牵连犯，需结合具体案情判断是否具备牵连犯本质特征。若骗取出口退税与走私行为仅存在时空关联，无常态化、高度伴随的牵连关系，则不成立牵连犯，应数罪并罚，以全面评价犯罪行为，贯彻罪责刑相适应原则。
2. 审查起诉阶段认罪认罚的被告人，庭审中对指控事实提出辩解的，需从程序与实体层面、定性与定量维度，综合认定其是否成立认罪认罚、成立阶段、价值意义及从宽幅度。既要保障被告人辩护权，亦要避免对技术型认罪认罚被告人错误从宽处罚。
案例详情
一、基本案情
2016年底，被告人刘某甲经李某某提议，得知利用“贵金属在产品原材料成本占比不超过80%即可享受出口退税”（“二八比例”退税政策）的规定，可通过将黄金夹藏于“高性能导线”等产品内申报出口走私出境，在境外拆卸销售黄金的同时，以高科技产品名义骗取出口退税。2017年2月至2020年4月，刘某甲为首的12人犯罪团伙实施走私贵重金屬与骗取出口退税犯罪，具体事实如下：
（一）走私贵重金屬事实
该团伙向山东、浙江两家贵金属冶炼公司采购纯度999‰的黄金，简单加工后装入“高性能导线”“高科技音频解码器”等产品内，伪装成高科技产品，以自有生产出口公司或委托代理公司为经营单位，与香港关联公司签订虚假买卖合同，伪报品名向海关申报出口，将黄金部件走私至香港销售。张某乙、霍某某、王某甲等在香港接收货物，拆解黄金后按刘某甲指令及国际金价销售，拆解后的配件经中转公司回流进口重复使用。期间，共走私出口黄金部件2917.45855千克，货值金额808240741.10元人民币。
（二）骗取出口退税事实
该团伙将伪装的高科技产品报关出口，黄金走私销售后，通过虚假合同从香港回流进口拆解后的配件，以高报价格、多报数量等方式虚增配件票价，调整配件与黄金部件发票价格比率，使出口产品符合“二八比例”退税政策，进而骗取出口退税。由刘某甲、朱某某等实际控制或参与管理的公司自行或委托代理公司申报退税。截至案发，共骗取出口退税112177937.02元，另有14139735.48元因意志以外原因未得逞。
审理中，审查起诉阶段已认罪认罚的刘某甲、朱某某等6人，庭审中对指控事实或量刑建议提出异议，公诉机关撤回相应量刑建议，提请法庭依法判处。
（三）裁判结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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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审判决（2021年12月7日，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（2021）闽01刑初14号）：以走私贵重金屬罪、骗取出口退税罪对刘某甲数罪并罚，决定执行无期徒刑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，并处没收个人财产6300万元；对朱某某、李某某等6名股东或关键员工数罪并罚，判处19年至8年不等有期徒刑及财产刑；对刘某丙等5名主要员工以走私贵重金屬罪判处8年8个月至5年不等有期徒刑及罚金；继续追缴违法所得。部分被告人不服上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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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审裁定（2022年10月17日，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（2022）闽刑终51号）：驳回上诉，维持原判。
裁判理由
法院生效裁判核心围绕“走私贵重金屬与骗取出口退税是否成立牵连犯”及“认罪认罚的认定”展开，具体理由如下：
一、走私贵重金屬与骗取出口退税不成立牵连犯，应数罪并罚
（一）《骗取出口退税司法解释》第九条的适用边界
该条择一重罪处罚的规定基于牵连犯理论，仅适用于存在手段与目的、原因与结果常态伴生关系的犯罪，如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与骗取出口退税，二者行为性质相近、关联紧密，均侵害税收管理秩序法益。对条文中“等其他犯罪”的“等”字，应限于牵连犯范畴，不得扩大解释，否则与数罪并罚理论及正义理念相悖。
（二）从主客观及常情常理判断无牵连关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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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观上动机独立：团伙既关注黄金价格走势以通过走私销售牟利，又明确追求骗取出口退税收益，“两个赢利点”的贪利动机清晰割裂，无刑法意义上的牵连关联。且走私贵重金屬罪不以牟利为构成要件，黄金出境即成立犯罪，获利与否不影响定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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客观上行为无直接关联：骗取出口退税评价的是伪装出口资格、虚增配件价格等欺骗行为，部分无黄金的海运版产品亦骗取了退税，黄金是否出口、销售与骗税无必然联系；犯罪资金来源多元，骗税及后续犯罪资金并非依赖黄金销售赃款，走私黄金并非骗税的必要手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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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情常理上无类型化牵连：走私黄金后通常伴随销赃而非骗税，法律可期待行为人走私后不再实施骗税行为。二者虽时空接近，但从社会经验看，并非紧密关联的同一犯罪进程；与骗税存在牵连的是虚开发票行为，而非走私黄金，不应在虚开发票牵连基础上再对走私行为二次牵连评价。
（三）数罪并罚符合罪责刑相适应原则
牵连犯择一重罪处罚的前提是单以重罪即可涵盖轻罪罪责。本案中，走私黄金近3吨、骗税1.1亿余元，两罪均造成特别严重后果，法定刑幅度相当（均为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），无轻重之分，任一罪名均无法完整评价全案社会危害性。数罪并罚可实现：一是精准评价罪责，二是拉开与仅犯走私一罪从犯的量刑梯度，实现全案量刑平衡。
二、认罪认罚的认定需区分情形、梯度处理
法院以保障辩护权为前提，结合辩解内容、证据及认罪阶段综合判断：
（一）程序层面
法庭需审查认罪认罚真实性与自愿性，告知权利及法律后果，针对辩解组织调查辩论，最终确认被告人认罪态度及对事实、量刑建议的意见，并征询公诉机关对量刑建议的处理意见，甄别认罪认罚动机与悔罪诚意。
（二）实体层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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辩解成立的：不影响“认罪”认定，仍成立审查起诉阶段认罪认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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辩解不成立的：对关键事实辩解的，不成立如实供述，排除认罪认罚；对次要事实辩解且不影响定罪量刑的，不再成立审查起诉阶段认罪认罚，但可认定为审判阶段认罪认罚，从宽幅度较前者从严掌握。
具体到本案：刘某甲、朱某某、李某某否认与罪数相关的核心事实，虽当庭表态认罪认罚但未供述关键事实，不成立认罪认罚；周某某等4人对次要事实辩解，庭审后期自愿认罪，成立审判阶段认罪认罚，从宽幅度从严，其中王某甲认罪悔罪较差，从宽幅度进一步收紧。
关联索引
一、法律依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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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二百零四条（骗取出口退税罪）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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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六十九条（数罪并罚）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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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》第十五条（认罪认罚从宽原则）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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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审理骗取出口退税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第九条。
二、裁判文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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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审：福建省福州市中级人民法院（2021）闽01刑初14号刑事判决（2021年12月7日）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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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审：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（2022）闽刑终51号刑事裁定（2022年10月17日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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